中国古籍中谈及作曲,常有“闻天乐”、“得神授”的说法,这或许出于古人对音乐创作的崇拜心理,也可能系古人为了追求一种神秘化效果而有意制造的氛围。具体到这两段记载,则包含着一种曹植所创佛曲与天竺佛教音乐有关联的暗示。那么,曹植对中国佛教音乐的贡献,到底是什么呢?
问题的关键,在于如何理解“传声则三千有余,在契则四十有二”这句话。
其实,“契”字,原为刻写之意。契者,书契之契也,是含有“记录下来,长久不变”的意思在内的。这样,慧皎的话便很好理解了,就是“口传的曲调有三千之多,其中被记录下来的(很可能在慧皎时尚能见到的)有四十二首”。
本来“契”便是写,把音乐写下来,不是乐谱又是什么呢?那么,曹植所用的乐谱,究竟是哪一种呢?我以为,很可能就是《汉书》中所讲的“声曲折”。王先谦(1842-1917年)《汉书》补注解释“声曲折即歌声之谱,唐曰乐府,今曰板眼”。“声曲折”以曲线状声音的高低婉转,是一种较为原始的、直观的,不甚精确的示意谱。它虽不能像现代乐谱那样精确地限定音高音值,但却能为使用它的人起到某种程度的“备忘录”的作用。
“契”为乐谱,而且是“声曲折”一类的曲线谱,这在现存宗教音乐典籍中是有实例可证的。日本《大正新修大藏经》二七一二有《鱼山声明集》,二七一三有《鱼山私钞》,皆为旁注乐谱之经赞集,其谱既状如“曲折”,两集声明又均名“鱼山”,不但可以证明在日本僧人的心目中,佛乐谱系曹植所创,同时也可以作为“声曲折”的实例,佐证《汉书》的记载。
有的学者不同意我的这种说法,认为我把“‘传声则三千有余’理解为作曲三千余首,谬矣!”认为“古往今来,亦少见有词曲兼作三千首者,更少见一天写三首,三年不断,且首首传世者”,因此,认为“声”字,可作“音符”讲,是“三千多个音符”当然,我并不认为将“三千有余”的“声”字解释为曲调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,我也曾怀疑过这“三千”是“三十”之误。但“古往今来”,“音符”却从未作为一个音乐上的计量单位被使用过。换句话说,没有一个音乐家会说,“我写了多少多少个音符”。而且,仅仅认为曹植写不出这么多音乐来不是充分的理由。恰恰相反,古往今来音乐史上却不乏这样令常人不敢相信的奇才。比如莫扎特,他一生中写了22部歌剧,49部交响曲、40多首德国舞曲、26首弦乐四重奏、15首大弥撒、9首圣歌,130多首赞美诗……等等。拿出其中任何一部歌剧或交响曲来计算一下,其“音符”也不会少于“三千”。而实际上,这位作曲家只活了36岁。《三国志》本传中称曹植:“年十岁余,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,”有此奇才,唱出三千首曲调来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。当然,这三千首曲调,曹植也许并不首首满意,因此,才“在契则四十有二”。
那么,曹植就可以被视为中国佛曲有辞之乐唯一的创始人了吗?恐怕也不能这样说。因为在陈思王曹植之前,似已有赞呗的存在。从理论上说,既成僧伽,就要有礼佛之仪;既有礼佛之仪,则有赞呗之需。从东汉至三国,除曹植外,其他几位早期的佛曲作家,基本上都是外族人。如支谦系月氏人,康僧会系康居人,尸黎密多罗系西域人,支昙龠亦系月氏人。他们所造梵呗,不可能没有天竺、西域文化的痕迹。即使是曹植所创佛曲,也是在天竺佛曲的基础上创造的。
这样,似乎可以知道曹植的贡献了:这位据说曾“七步成诗”的才子,也曾在三世纪初,运用,或创造了一种类似“声曲折”的乐谱,“摹其音节”,记录了大量他所闻的“天乐”——天竺的梵呗。他“撰文制音,传为后式”,在中国佛教初肇的年代,传播了来自天竺的佛教音乐,而“梵声显世,始于此焉”。
免责声明:以上内容源自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,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