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常洛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握住方从哲,说:“朕这几日头目眩晕,身体软弱,不能临朝,一切大事都烦先生操劳了。”方从哲赶紧道:“万岁天恩浩荡,从哲敢不竭尽全力报效国家?”朱常洛说:“朝中政事先生可代朕朱批,太子生性懦弱,也望先生扶持,后宫妻妾……”说到这里他喘息了好一阵才接下去,“尚未来得及册封,先生可依旧例拟定名分。”这几句话无疑是交待后事了,方从哲忙安慰说:“万岁春秋正富,偶染小疾,原无大碍,望安心调养,千万不要误信流言,作践龙体。”朱常洛摇了摇头突然问道:“寿宫可曾齐备?”方从哲感到十分为难,思索了一阵才说:“万岁放心,大行皇帝已安葬完毕,天寿山地宫于前天开始复土……”没等他说完,朱常洛打断说:“朕问的是朕之寿宫。”方从哲慌忙颤声劝道:“太医院御医已禀报,万岁目前不过是体质虚弱而已,哪里会有天崩地坼的事?”朱常洛厌烦地说:“太医院一帮庸医,朕信不过。”“万岁若信不过太医院,臣当传檄天下,广召名医。”
过了会,皇帝睁开双眼,坐了起来,好像一下子健康了许多,脸上露出了笑容,连夸:“果然是仙药,仙药!”又称赞道:“李可灼是个大忠臣。”说罢探出身来叫道:“李可灼!”李可灼伏地轻应:“微臣在。”朱常洛说:“朕服仙丹果然奏效,请你明天再进一丸来,大概就可痊愈了。”李可灼答道:“臣家中尚有一丸仙丹,但仙长曾指点过,需在第一丸后三天再进第二丸,臣当于三天后再献灵药。”朱常洛说:“朕病好后,一定给你加官晋爵。”
自吃了李可灼的“仙丹”后,朱常洛的病好似一下子被驱走了一半。两天来,他除了时常坐在龙案前养神外,居然还有两次走出了殿门。看到那生意盎然的桂树,想想今天就是八月三十日了,李可灼的第二粒仙丹将要送来,心里更是高兴。
三天前在皇上的催逼下,方从哲引李可灼进宫献药,虽然当时就收到了效果,但凭他多年的阅历,总觉得这似乎是心理作用所致,并不一定是药的神效。回到府中后,就有几位心腹幕僚前来打听情况,他们都劝方从哲不要再引李可灼进宫。尤其是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异口同声否定“仙丹”的作用,他们表示,如果首辅再引人送什么“仙丹”,他们就集体辞职了。
第二天又有几名给事中上疏,弹劾方从哲以首辅之尊,不能制止内侍乱用虎狼药,又滥引荒诞之人进宫献荒诞之药,弄得方从哲有口难辩,所以他准备再次斥退李可灼。
今天一早,皇帝就派人催仙药,方从哲是一压再压,企图拖延,但午时以后,皇帝催促更紧,并发下圣谕,如果内阁阻拦进药,就以抗旨欺君论处。他才无可奈何地将李可灼召到内阁,再三叮问,李可灼力保仙丹有神效,方从哲这才拉上韩火广一同陪李可灼进宫。
进得宫来,见皇帝居然稳坐在龙案前,气色确比前天好多了,方从哲总算略微踏实了一点。今天这粒红丸比前次的略大一点,色泽也更加光艳。朱常洛接过后仔细端详了好一阵,脸上露出了一种难言的喜悦。宫女捧上淡人参汤,朱常洛很快地就着参汤把药服下了。
李可灼看皇帝服罢药,跪请他上床休息,朱常洛却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:“用不着,朕今天精神很好,李爱卿献药有功,来日定当封赏。”说罢,起身在地上踱了几步方步,又笑着对方从哲说:“方先生,你看朕明天是否可以临朝了?”方从哲委婉地劝道:“万岁且再将养几日,待龙体大康后再临朝不迟。”朱常洛点头应允。
朱常洛为什么在一夜之间猝然暴死?李可灼献的红丸究竟是什么东西?却一直是个谜。三百余年来,尽管史学家见仁见智,设想了种种答案,但没有一种令人信服,因此红丸一案成了千古之谜。
关于对明朝红丸奇案的设想
有人认为,李可灼进的“红色丸药”就是“红丸”,是普普通通的春药。春药属于热药,皇帝阴寒大泄,以火制水是对症下药。李可灼把春药当补药进上,只是想步陶仲文后尘,只不过他时运不佳而已。有人认为,那红色丸药是道家所炼金丹。用救命金丹来对付垂危病人,治活了则名利双收,死了算是病重难救。李可灼很可能是这样想这样做的。
还有人认为,拿春药给危重病人吃,有悖常理。李可灼明知自己不是御医,病人又是皇帝,治出了问题,脑袋都保不住,为什么还这样大胆进药?况且,朱常洛纵欲伤身,急需静养,怎么还用这虎狼之药?由此推断,李可灼必是受人指使,有意谋杀皇上。
另外,李可灼是首辅方从哲带进宫来的,也要追查方从哲。方从哲想逃脱罪责,慌忙上书请求退休。可是退休之后,声讨他、要求严办他的书文还特别多。方从哲一面竭力为自己辩护,一面自请削职为民,远离中原。许多大臣为他开脱,也难了断。最后,一位刚入阁的,与双方都无牵连的大臣韩上书才平复了众议。李可灼被判流戍,崔文升被贬放南京。“红丸”案算了结了。
朱常洛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,没当皇帝之时处处小心,当了皇帝没几天又抱憾而终;生前命运坎坷,死后陵寝也是采用当年景泰帝的废陵(景泰帝死后,英宗下令以亲王之礼安葬,所以景泰帝生前所修的帝陵被废弃),命运对帝王竟也如此捉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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