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前91年初春,奉汉武帝诏敕,大汉丞相公孙贺被捕入狱。在狱中,有司穷治其罪,他和儿子公孙敬声受尽了凌辱和拷打,最后,父子双双死于狱中。汉武帝犹恨意难消,下旨将公孙贺灭族——这不是汉武帝杀的第一个丞相,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。随着皇帝春秋渐高,性情也越来越乖戾和残暴,位居群臣之首的丞相和其他庙堂大臣,因小过或无罪被诛戮者日渐增多,公孙贺不过是其中的倒霉蛋之一。

揭秘:曾诛杀五位丞相的汉武帝唯一信重哪一位丞相?

公孙贺本有着堂皇的门第和显赫的人生,其祖父公孙昆邪在汉景帝时为陇西太守,吴楚之乱时拜为将军,因平叛有功,封为平曲侯。出身侯门的公孙贺少年时即为皇家骑士,出入宫阙。武帝刘彻为太子时,他入选太子舍人,陪侍太子游宴射猎,混得很熟。公孙贺不是读书人,没有庙堂之才,但“英雄何须读书史,马上自可建奇勋”。公孙贺就曾多次随军出征,屡立战功。武帝即位后,拔擢他至高位,除了是老熟人外,还有一层关系,即公孙贺后来娶了一位身价骤贵的夫人,此女乃汉武帝皇后卫子夫的大姐卫君孺——既为皇帝连襟,当然倍受宠信。

不久,公孙贺出任轻车将军;五年后,拜车骑将军,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,因军功封侯。后又多次统军出征,尽管中间曾因小过被削夺爵位,但始终位居要津,荣宠不衰。再后来,终日战战兢兢,虽熬到衰年却不得退位的丞相石庆死去,汉武帝命他为相,并二次封侯。公孙贺位极人臣,按说应该兴高采烈,可他却在皇帝面前伏地不起,涕泣交流,说:“臣本边鄙之将,以鞍马骑射为官,无才无德,实不堪丞相之任!”皇帝及左右臣僚见公孙贺如此伤悲,皇帝便命侍从:“扶起丞相。”侍从去扶他,公孙贺却死活不肯起来接相印,皇帝无奈,起身离去,公孙贺这才不得已接了相印。出得宫来,左右问:“皇帝拜相,乃荣宠之事,何哭之悲也?”公孙贺答:“主上贤明,臣本不称丞相之职,负此重责,从此危乎殆哉!”此言足见公孙贺亦非颟顸之辈,他知道伴君如伴虎,虽位居丞相,然稍不如意,随时会带来杀身之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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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孙贺此言并非空穴来风,在这之前,已有李蔡、严青翟、赵周三位丞相联翩下狱而死。丞相石庆老迈,上疏请求退休,皇帝亲下手诏,严厉谴责,出语苛毒,石庆以为他“归丞相印,乞骸骨归,避贤者路”的请求得到了批准,要呈还印绶。丞相掾史看了皇帝手诏,说,皇帝哪里是让你卸职归家,你应该引咎自裁才是啊!石庆吓坏了,哪里还敢提退休的事,第二天就硬撑着上班去了。好歹又撑了三年,死在了丞相任上。

“从此危乎殆哉!”公孙贺之言如同巫咒,尽管他日夜忧惧,大祸还是不期而至。他上位后,原来的太仆之位由儿子承继,父子同列朝班,表面上堂皇荣耀,但高危易倾,物极必反,乃世之常理。事情出在他儿子公孙敬声身上。由于自小生在王侯之家,又与皇家有姻亲,公孙敬声是个养尊处优,骄奢不法的纨绔子弟。他利用职务之便,私自挪用了一千九百万军费,事发后进了大牢。当时朝廷正在追捕一个名为朱安世的黑社会老大,人称“京师大侠”,因久捕不得,皇帝很恼火。公孙贺救儿心切,向皇帝提出由他亲自督案,条件是朱安世归案后,请赎儿子之罪。皇帝看在亲戚的份上,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
不久,朱安世果然被捕归案。朱听说丞相想拿自己之头赎儿子之罪,不甘示弱,便于狱中告发公孙家三事:一是公孙敬声与汉武帝之女阳石公主私通,二是使巫觋作法诅咒皇帝,三是在皇帝去往甘泉宫的路上埋下偶人,以恶言咒帝。此事非同小可,有一桩坐实就是灭族之罪。有司立即呈报皇帝——公孙贺不但没救出儿子,自己反倒进了大牢。奇怪的是,朱安世这个社会边缘人的揭发竟然件件属实,父子两人被严刑拷打,长久折磨后皆瘐死狱中。汉武帝春秋渐高,本就怕死,一直祈望升仙永生,如今竟有人用巫蛊之术咒他速死,岂能不怒火中烧!于是,他下令将公孙贺全家灭族,两个与人私通的女儿——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一并杀头。当然,皇后的大姐——公孙贺的夫人也被杀了。卫家被处死的还有一个人,即已故大将军卫青的侄子长平侯卫伉,据说他也卷入了与公主通奸及巫蛊案中。但这只是一个开始,其后不久,“巫蛊之祸”所连及的皇后、太子一家几乎被杀尽。

刘屈牦祸从口出

公孙贺死后,皇帝四顾,几无可信之人,自己的连襟姻亲尚包藏祸心,谁又是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呢?想来想去,提拔了自己的刘姓宗亲刘屈牦为相。刘屈牦是汉武帝庶兄刘胜之子,依辈分应属汉武帝的侄辈。刘胜妻妾甚多,耽于酒色,史载有子一百二十余人,刘屈牦即一百二十分之一。

刘屈牦接任丞相的这年秋天,“巫蛊之祸”闹大了。被汉武帝信重主持查蛊的江充想害太子刘据,栽赃说太子宫中埋有偶人诅咒皇帝。时汉武帝在甘泉宫养病,内外隔绝,皇后、太子派出的使节皆不蒙召见。太子无以自白,发兵诛杀江充。太子兵入丞相府,刘屈牦吓跑了,连丞相印绶都丢掉了。江充一派的人向汉武帝汇报说太子造反,汉武帝问丞相何在?答曰:“丞相保密,不敢发兵。”汉武帝大怒,说:“事已纷乱如此,尚何秘可言?丞相无周公之风矣,周公不诛管蔡乎?”马上下达了围剿太子的平叛令。汉武帝离开甘泉,调集部队,亲自指挥作战。刘屈牦接旨后,率百官僚属和太子展开了殊死搏斗,大战五日,死者数万人。后太子落败,逃出城去,隐蔽多日后,暴露行踪,在地方官的围捕中自缢身死,太子的两个儿子并皆遇害。汉武帝命人入皇后宫收皇后玺绶,卫皇后自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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奉皇帝之命,丞相刘屈牦打败了太子,似乎应该算立一大功。但皇帝很快醒悟了,太子是被江充陷害致死的。所以,刘屈牦的平叛之功自然打了折扣。太子皇后俱死,汉武帝迁怒于人,江充被灭族,参与陷害太子的人尽被诛杀。刘屈牦虽暂未获罪,但他的日子显然不好过。翌年,贰师将军李广利奉命出征匈奴,丞相刘屈牦为之饯行。将别之际,李广利对刘屈牦说:“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,如立为帝,君侯长何忧乎?”卫太子刘据刚刚在“巫蛊之祸”中被杀,李广利就和刘屈牦筹谋起立太子的事来。原来昌邑王刘髆乃李广利妹妹李夫人所生,而李广利之所以敢对刘屈牦谈立储之事,乃因刘李二人系儿女姻亲,如果昌邑王得继大统,从政治利益考量,刘李二人皆为赢家,所以刘屈牦满口应承。因太子被杀,汉武帝正处于无穷的愧悔和懊恼之中,身为率军和太子相杀的丞相,已身处罡风烈焰之中,自身难保,安敢再提新立太子这样敏感的话题,触皇帝的椎心之痛?但既和李广利有此言,也就等于给自己身上拴了个炸弹,不久,炸弹终于引爆,内廷的一个官员将此事告发。除了这一条,还有一条同样致命的重罪:刘屈牦的夫人因刘连受皇帝责谴,身家性命旦夕难保,恨皇帝速死,因此“使巫祠社,咒诅主上”。汉武帝闻此,暴跳如雷,下令以厨车(拉肉类及食物之车)拉刘屈牦游街示众后,腰斩东市。刘的夫人被枭首长安华阳街。李广利全家也被收捕。李广利闻此,率部队投降了匈奴,李家也全族覆灭。

车千秋被草率封相

刘屈牦等被杀后,汉武帝心情更加恶劣,丞相的位子暂时空置。皇帝日夜思念太子,在太子殒命的地方修了一座望子台,还命人修了一座思子宫,经常一个人登临高台,在悲风飒飒中久久伫立;或者把自己关在思子宫里,枯坐徘徊。这期间,他收到了一份为太子辩冤的奏疏,言辞颇为恳切,皇帝被打动了,立刻召见上书人。此人乃位卑小臣,是高皇帝庙寝的守墓郎,名叫车千秋,长得身材魁伟,仪表堂堂。汉武帝见而悦之,觉得自己孤独痛楚的心灵得到了抚慰。皇帝说:“父子之间,人所难言也,公独明其不然。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,公当遂为吾辅佐。”立拜车千秋为大鸿胪。数月后,车千秋即代替刘屈牦,官拜丞相,封为富民侯。车千秋既无过人之才能,又无庙堂帷幄之谋、战场攻伐之功,仅以一言中皇帝之意,所谓挠到了痒处,数月之内,取相封侯,“世未尝有也”。汉武帝如此草率封相,还遭到了匈奴单于的嘲笑。使者至匈奴,单于问何人为相,使者答车千秋,单于未闻其人,问以何故封相,答以上书言事。单于笑道:“苟如是,汉置丞相,非用贤也,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。”使者还,道单于之言,汉武帝羞恼,要治使者辱命之罪。后来大概觉得单于之言也是实情,与使者无干,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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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千秋在丞相任上,见武帝脾气暴戾,诛杀大臣,朝野上下充满戾气,便与大臣们联名上书,请求皇帝施恩惠,缓刑罚,养志安神。武帝回复:“阴贼侵身,远近为蛊,朕愧之甚,何寿之有?”君临天下半个世纪之久的汉武帝封禅泰山,四方征伐,祈望长生,宫观楼台,奢靡绮丽,赏罚由心,杀剐随意,言出法随,臣民慑伏,雷霆之怒,国中震恐。上至皇后太子,下至臣民百姓,遭无妄之祸而命丧沟壑者何止千万,晚年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,恨其速死者遍布朝野。他的心境如此苍凉悲苦,身体也每况愈下,不久就呜呼哀哉。车千秋成为他在世时最后一个丞相。

公孙弘:汉武帝唯一信重的丞相

汉武临朝以来,下令诛杀的丞相有五个(御史大夫等其他重臣不在其内),有的还遭灭族之祸。那么,他难道没有信重的丞相吗?有,公孙弘是唯一的一位。此人原来是个放猪的,四十多岁时始学《春秋》等儒家经典,六十岁那年招贤良文学士,中选为博士。为使匈奴,回来述职时不合皇帝意,皇帝发怒,公孙弘害怕,以有病为名跑回了老家。本来他的仕途之路已经终止,可后来郡国举贤良文学又把他推荐了上去。他推辞说,以前出使匈奴差点获罪,还是另选别人吧。也许是实在无人可选,公孙弘第二次被推荐了上去。这次他时来运转。武帝下诏求问天文地理,古往今来治道之本,让举荐上来的人“详具其对,著之于篇”上奏皇帝,由皇帝亲览,其实相当于后代的廷试。参与策试者百余人,主持其事的官员认为公孙弘的章奏不好,把他的名次排在了后面,可武帝阅后,却把他拔擢为第一名。皇帝召其入见,见其风度不凡,复拜为博士,待诏金马门,成为后备干部。

公孙弘见作文议论可以升官,愈发努力,连续上书,博武帝欢喜,职位也不断升迁,不久即以高年跃居丞相。凡封丞相,原先得有爵位,公孙弘未曾封侯,武帝打破惯例,对公孙弘先拜丞相后封侯,可见眷宠之深。公孙弘真以才德博帝王之宠吗?很多有才德的人仕路蹭蹬,甚至丢掉了性命,为何公孙弘独能平步青云?那是因为公孙弘老奸巨滑,善处庙堂之间,知道如何讨好君主。“每朝会议,开陈其端,使人主自择,不肯面折廷争”。他把自己的主意一二三列出,让帝王自己决策,决不因意见不同坚持己见,和人争执。既得筹谋之实,又不担任何责任和风险。他还会利用别人当“枪手”,大臣汲黯就常被他利用,二人商议好向皇帝奏事,见帝后,他推汲黯先说,自己看皇帝的反映在一边“溜缝”。有时与公卿大臣商量好的事情,到了皇帝面前,立刻见风使舵,站到皇帝一边。气得汲黯当场揭他的老底:“齐人多诈而无情,始为臣等建此议,今皆背之,不忠。”皇帝当场问公孙弘,公孙弘却虚晃一枪:“夫知臣者以臣为忠,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。”一句话,我是没有原则和操守的,只是无条件站在皇帝一边,你要知道我的苦心就认为我忠,不知道我的苦心,就认为我不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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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死心塌地的奴才心态自然得到了汉武帝的认可,大凡刚愎自用的君主,皆用奴不用才。汲黯看穿了他欺诈阴鸷的本性,向皇帝举报说,公孙弘居高位,俸禄甚多,却以粗布为被,此饰俭以为诈,其心不端。皇帝问公孙弘,公孙弘回答说:有这回事,在大臣中,我与汲黯是最好的朋友,他所说的完全属实,而且一语中的。居三公之位却以粗布为被,就是想沽名钓誉。没有汲黯,陛下安闻此言?以守为攻,以退为进,反把汲黯的告发化于无形。皇帝认为公孙弘有谦让之德,更加重视他。看穿公孙弘本质的,不止汲黯一人,董仲舒就认为他是一个谄谀君主的小人。董仲舒与公孙弘齐名,但董连个庙堂之官都没混上,只能到诸侯国去任职。公孙弘外表宽仁,内藏忌刻,凡与其有过节的,表面与之相善,迟早必加报复。当然他也没忘了心头之患董仲舒,董虽然权力上无法与之抗衡,但学问才华过之,他向皇帝建议,把董仲舒派往胶西为相。胶西王是汉武帝之兄,残暴嗜杀,多行不法,杀了很多朝廷派去的官员。公孙弘想借胶西王之刀取董仲舒之头,董仲舒最后借病退隐,绝了仕途之念,才保得一条性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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